首页|新闻中心|电视点播|专题专栏|视听|长三角 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为你朗读丨斯雄《桃花潭记》
来源:人民网安徽 作者:文/斯雄 发表时间:04-23 17:06

点击收听


高中临毕业那会儿,我们4个要好的同学约好,一起照张合影,留作纪念。

那个年代,照相都得去照相馆,而且只有黑白的。照好后,还时兴在底片上写几个字,照片冲印出来,那行字是白色的。

写什么呢?同学脱口而出:“桃花潭水”。

这张照片尘封已久,“桃花潭水”这几个字,多少年来,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李白的《赠汪伦》,化无形为有形,把情谊描摹得如此生动,画面感强,空灵有余味,自然而情真。

袁枚在《随园诗话补遗》(卷六)中录下了这首诗的原委:

唐时汪伦者,泾川豪士也,闻李白将至,修书迎之,诡云:“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桃花’者,潭水名也,并无桃花。‘万家’者,店主人姓万也,并无万家酒店。”李大笑;款留数日,赠名马八匹、官锦十端,而亲送之。李感其意,作《桃花潭》绝句一首。

此处的“泾川”,即指现在安徽省宣城市泾县。到安徽工作后,方知泾县有个桃花潭镇,正是李白写这首诗的地方,我一下子动心了。

桃花潭,位于泾县以西40公里处,南临黄山、西接九华山,与太平湖相连。青弋江(古称泾水)自南而北,从太平湖以下西岸群山中奔流而出,至泾县万村附近,被一座石壁挡住,水势潆洄,造就一汪清幽的深潭;潭面水光潋滟,清冷镜洁,碧波涵空;“向者兹潭十数里而近桃林缤纷,夹岸无杂树,匪直芳飞红雨,抑亦情悦锦鳞”,向为当地胜景。

潭西岸,怪石耸立,古树青藤。有万村,隋朝时建有扶风会馆,还有唐朝官方旌表五世同居的“义门”,特别是有万姓人家开设的酒店,即“万家酒店”,引发一段传诵至今的佳话。

潭东岸,白沙平野,田畴阡陌连比,村舍屋檐相接。有翟村,被称作“水东翟家”,为当地大宗族,兴旺发达,人才辈出,出过不少文人墨客,对李白与汪伦的故事,多有传说。袁枚所述汪伦邀李白赴桃花潭,即取自翟村人至今仍在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

怀才不遇、寄情山水、寻仙访道、辗转流离的李白,晚年遇大赦,重获自由,随即顺江东下,过白帝城,泛舟洞庭,尤钟情于宣城、金陵、当涂、池州、徽州一带的山水和民风,依人为生,并绝笔当涂,终老青山。有人统计,在李白存世的近千首诗作中,与安徽有关的占了近1/3,其中不少成为千古绝唱。

据1996年版《泾县志》记载:“汪伦,又名风林,本县人,父亲仁素,兄风思,曾为歙县县令,子文焕,在泾传十余世,部分后裔迁居常州麻镇。天宝年间(742年-756年)汪伦曾为泾县县令,卸任后居泾县桃花潭畔。生平喜与人交游,尤与李白、王维友善。爱饮酒赋诗,议论政事。”但汪伦曾任泾县令,依据是《汪氏宗谱》,尚未发现其他佐证。

袁枚冠之“泾川豪士”,颇为取巧。也有学者考证认为,汪伦只是一“村人”也。不过,即使是“村人”,应该也是当地家资丰厚、志趣高雅的人物。与李白趣味相投、一见如故,是一定的。

李白另有《过汪氏别业》二首:

其一

游山谁可游?子明与浮丘。

叠岭碍河汉,连峰横斗牛。

汪生面北阜,池馆清且幽。

我来感意气,捶炰列珍羞。

扫石待归月,开池涨寒流。

酒酣益爽气,为乐不知秋。

其二

畴昔未识君,知君好贤才。

随山起馆宇,凿石营池台。

星火五月中,景风从南来。

数枝石榴发,一丈荷花开。

恨不当此时,相过醉金罍。

我行值木落,月苦清猿哀。

永夜达五更,吴歈送琼杯。

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

日出远海明,轩车且徘徊。

更游龙潭去,枕石拂莓苔。

正是游桃花潭期间所写,诗中描写汪氏别业中的豪华景致以及主客永夜把酒欢歌的场面,进一步还原了李白与汪伦的友情和送别时的深情。

现桃花潭镇收藏有一门楣石条,横镌刻小篆“别业居”三字,据说是出土古物。是否真为汪伦“别业居”门楣,尚待考证。

汪伦墓原位于桃花潭东岸,水东翟村,村东金盘献果地。墓曾多次被毁和迁移,现址在桃花潭怀仙阁后方,墓后建有汪伦祠。墓地占地一亩左右,主墓为椭圆形,墓前立有据称是清代复建时所立墓碑,碑有破损,能看清的碑文为:“光绪十一年季秋月重建史官之墓汪讳伦也谪仙题十五年十月南阳立。”“史官之墓汪讳伦也”是否为谪仙所题,亦无所考。

因为李白,汪伦得以青史留名;因遇谪仙,桃花潭得以“复流深心于永思”。

桃花潭一带引人遐思的传说,一直在发散和演绎,历来为人所追捧。如东岸题有“踏歌古岸”门额的踏歌岸阁,西岸彩虹岗石壁下的钓隐台,屹立千年的垒玉墩,深藏奥妙的书板石,李白醉卧的彩虹岗以及文昌阁、中华祠、怀仙阁……还有保存完整的皖南古民居群——桃花潭畔,山水秀丽,景致宜人,真可谓是“山水入画里,一步一惊奇”。

“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在走近桃花潭的前前后后,一再流连于皖南一带迷人的山山水水,赋诗抒怀。

坐落在宣城市区北郊水阳江畔的敬亭山,虽无天柱山之险峻,无九华山之灵秀,无黄山之奇绝,在此丘陵地带拔地而起,远看满目清翠,云漫雾绕,近观林壑幽深,泉水淙淙,显得格外灵秀。

李白曾7次登临敬亭山,把它写入诗中: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如果说,写这首《独坐敬亭山》时的李白,多少怀有些许孤独感的话,在写《望天门山》时,显然又是另外一番心境和景象: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天门山是位于安徽马鞍山市和县白桥镇的西梁山与芜湖市鸠江区大桥镇的东梁山的合称,长江至此折转北去,“两山石状晓岩,东西相向,横夹大江,对峙如门”。李白专写天门山的诗文就有三首,特别是这首《望天门山》,以其惯有的豪放飘逸、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诗风,饱含激情地把天门山的雄奇壮美充分展现出来,意境开阔,气魄豪迈,使之名闻天下,引来文人墨客络绎不绝地探古寻幽。

《独坐敬亭山》传诵后,敬亭山声名鹊起,吟无虚日。白居易、杜牧、韩愈、欧阳修、苏轼、文天祥、汤显祖、文徵明、石涛、梅尧臣等,留下诗、文、记、画数以千计,“遂使声名齐五岳”。

人与景入诗,一定有某种缘分;而人与诗入景,珠联璧合,传诵后世,文化基因嵌入景中,蓦然间窥见人在自然山水中搭建的纯净精神境界,彰显出文化在自然审美中的不朽价值。

袁枚在《随园诗话补遗》中记载:“今潭已壅塞。”张惺斋炯题云:“蝉翻一叶坠空林,路指桃花尚可寻。莫怪世人交谊浅,此潭非复旧时深。”

这种叹息延续已久。1958年,国家在青弋江上游修建陈村水库(现称太平湖),大江截流之后,大坝下游的桃花潭水已不复旧时丰盛。

然风景其实无时无处不在,且总是青睐那些有情怀、有共鸣的人。所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圣人之言,靡日不思。

改革开放之后,当地政府着手修复桃花潭,打造诗意胜景。开荒山,理杂芜,迁移修葺,复山川之灵气,还桃花潭本来之面目。如今,桃花潭畔,“层岩衍曲,回湍清深”“清泠皎洁,烟波无际”“由山耸汉,玉屏叠翠”。虽谪仙往矣,然流水依然,袅娜风姿仍旖旎。

看着桃花潭畔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的游人,真应该感谢李白,1000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以他特有的方式惠及后人。

一处风景,竟成千百年后叙写离愁别绪的代名词——桃花潭,幸甚至哉!

(原载《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8年12月08日 第11版)


作者简介

斯 雄

本文作者

斯雄,本名朱思雄,湖北洪湖人,1988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以编报纸、办杂志为主业,业余写作散文随笔,兼及时评。现为人民日报社安徽分社社长,高级编辑。曾获中国新闻奖,被人民网评为“最受网友关注的十大网评人”。

著有《徽州八记》《南沙探秘》《游方记》《盛开的紫荆花——一个内地记者眼中的香港》《香港回归十年志(2003年卷)》《平等的目光》等。中央电视台“亲历·见证”栏目为其拍有纪录片《双城故事·爱在他乡》。

继2018年5月出版游记散文集《徽州八记》后,11月起陆续推出《新·徽州八记》系列。《宣纸记》为《新·徽州八记》之第一记,《桃花潭记》为第二记。

【责任编辑:柳生】

用户评论

已有0人评论
    新闻快报 阅读全部
    社会万象 阅读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