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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豪 我来自宣纸之乡
来源: 作者: 发表时间:07-22 08:41

我家泾县的老房子还在,爸妈时常回去住一段时间,周围的老邻居们有的搬走了,有的还在老旧的排屋里住着,是几十年前的职工宿舍,我家便是这样的。爸妈得知我出差回泾县,总是试图拉我回家吃个饭,住一晚,但是,这么多次出差,只在家吃过一顿饭,从没有在家住过一晚,因为第二天早上都是要起很早去拍摄。

起早干活是家乡宣纸工匠的习惯,不管是哪个工序的工人,都是天蒙蒙亮就开始干活,早睡早起,跟城市人的生活节奏有时差。为了跟上他们的节奏,也为了晚上看素材的我们的节奏,我们只好变成晚睡早起。

我从小就知道家乡产宣纸,甚至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庄正是宣纸的发源地小岭。小时候就经常看村民们把看起来奇怪的木渣渣一样的东西在溪水里淘洗,还用大锅煮树枝,用石灰来泡稻草和树皮,然后还要洗,把这些又重又丑的东西挑到山上陡坡上去晒,这些东西越晒越白,甚至,到了晚上会在月光下反射着白色的光。也是因为我支离破碎的记忆里,造纸是司空见惯的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做这个呀,有什么奇怪的啊,所以在我十八岁之前,我竟不知道家乡的宣纸闻名世界,不知道只有家乡产的这种纸才叫宣纸,不知道家乡的宣纸被书画家视若珍宝,不知道家乡的宣纸在京城琉璃厂的价钱。在我姑妈家里,宣纸是用来贴墙的,在我自己家里,宣纸是用来擦窗户的……直到拍了宣纸的整个制作流程,前后超过十八个月,才自责和叹息这是多么暴殄天物。

我们拍摄宣纸的制作工序,主要的拍摄点在泾县的中国宣纸股份有限公司。我们的拍摄得到了公司上下所有员工的支持和配合。从沙田稻草的收割,到青檀皮的砍伐剥皮,到皮胚和草胚的验收,皮料和草料的摊晒、纸帘的制作、纸浆的制作、捞纸、晒纸、剪纸等等等等。工人们即便被我们要求加班配合拍摄,要求统一着装,要求重复动作,要求不要说话和要说话,没有一个工人表示过不满,没有一个工人不配合拍摄,家乡造纸工人的纯良、耐心、几百年来没有变。试想,心浮气躁者怎么能忍受超过十八个月的等待,108道工序的慢慢锤炼,怎么能忍受冬天在刺骨的冷水里捞纸,夏天室温在50度左右的烘房里晒纸。

单就执着、严谨来说,每一个纸工都有另人感动的故事。我们最终选拍了捞纸工人叶金林一家的生活。叶师傅家可以说是泾县小城普通家庭的样本,两口子都在公司上班,二十多年没有换过单位,也没有换过工种,他们的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全家都寄予厚望。与儿子高考相同档期的是叶师傅要参与捞两丈宣,而且自己被选为站在最中间喊号子的掌帘。我们如实记录了这一家人的工作、生活,我们也感受着纸工家庭的安宁、幸福。

两丈宣拍得很成功,压轴戏是三丈三,当时公司调动了最精干的力量,组成了最默契的团队,重新搭建的车间很整洁,我们有幸见证了从演练、磨合、找规律、找短板,到最终成功的整个过程,其实也就两天时间,可见工人们的技术高超和多年一起工作培养出来的默契。四十四名工人同时捞纸,还有八名工人配合拉吊绳,六名工人负责和料、添料,场面一点都不乱,动作整齐。三丈三成功申请了世界最大手工纸的世界纪录,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

在家乡拍摄的日子里,一切都是亲切的,一切都很顺利,这一点,我比其他几个导演要幸运多了。

我的家乡泾县,十八岁之前,我不以为然,今天,超过了十八公岁,我要说,我自豪,我来自宣纸之乡。

【责任编辑:zhangling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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